【卦山夜話】喇叭

「叭!叭!」響亮的兩聲喇叭聲中止了夜的寧靜。

我從學校的宿舍搬到現在住的這間公寓已經兩個月了。
這間單人的小套房並不特別顯眼,位置又特別偏僻,距離我的大學要十多分鐘的車程,出了門也只有一間小到不起眼的雜貨店。
但我找屋的晚,又不願意與人合租,最終還是落得只有這個地方住的下場。
而套房在三樓,窗戶就對著十字路口,原本以為夜裡車聲會讓人睡不著覺,卻沒想到這裡偏僻到即使早上也沒什麼人車通行,就更別提三更半夜了。
於是,我在這住得雖稱不上特別開心,但也不至於不滿意。
有時見了房東,他也會熱情地像我寒暄幾句;隔壁套房的大姐偶爾也會跟我聊聊最近看了什麼新的韓劇,雖然我是沒什麼興趣,但她似乎不在意;樓下的房客似乎身體不好,即便現在熱到連蟬都要中暑了,他卻依舊穿著長袖的襯衫。

上週,我為了趕出報告而熬夜通霄,在清晨一點多時,突然有兩聲響亮的機車喇叭聲從窗外傳來。
突然聽見這聲音,我被嚇得差點從椅子上彈了起來。走到窗邊往外看,一台車也沒有。
從這天開始,我才突然意識到每天只要到了凌晨的一點二十三分,就會傳來兩聲機車喇叭的聲響。
而其他鄰居似乎沒聽見似的,沒有見到任何人抗議。

原本前一個月住得不錯,但自從發現了這件事後,神經就越來越敏感。每天到接近時間時,就會不自覺得從夢中醒來。
往窗外查看卻一台車也沒見到,雖然心裡有點不踏實,但也沒有擔心到想立刻搬家。

終於,前天我決定查清楚究竟是誰在夜裡擾人清夢,於是我買了兩罐咖啡提神,挑燈夜戰等到那個喇叭聲再度響起。
等等等,等到了一點二十分,我就站在窗邊聚精會神的搜尋可疑的人士,果然二十二分時,有一個人從我們的公寓走了出去。
他走到停車區發動摩拖車,按了兩下喇叭:「叭!叭!」然後又熄火走回公寓裡面。
我立刻衝下樓決定逮住這個人,沒想到走到二樓時遇到他正低著頭準備上樓……是樓下那個穿長袖的怪咖。
他抬頭看見我,嘴裡小聲的嘀咕了句:「抱歉。」閃過了我的眼神,逕自走上樓,留我一個人錯愕的站在樓梯。

隔天,我見到房東就氣沖沖的攔住他,並請他好好的「勸勸」樓下的房客。
房東似乎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,我連詳細情況都還未開口,他就嘆了口氣說:
「我知道你很不開心,但如果你聽完我說這個故事後,還是不開心我再去跟他說吧。」房東說,我被他突如其然的提議吸引了,點點頭,雙手抱胸等他繼續說。
「他們一家從十幾年前就住在這裡了。原本住在這裡的還有他的父母,但他的父親在好幾年前就去世了,他的母親也在幾年後過世了。」
我眨了眨眼,一個父母雙亡的人,年紀不過只大我幾歲,實在有充足的理由做出異常的行為,但這也不代表我就該姑息他,於是我換了個姿勢手插腰,繼續聽房東說:
「我們一直都知道他的父親喝了酒就會大吼大叫,但我們從來都不知道他會家暴他的妻兒。」房東又嘆了口氣,繼續說:
「他父親有一天又打了他們母子,出門買酒,回來的路上在旁邊的路口被車撞死。」我望向那邊冷清的路口,覺得不寒而慄。
房東也看向路口,又轉回來說道:「從那時候開始,他每天晚上就會站在車場那按喇叭,當時的鄰居也要我向他反應,他卻說:
『見到爸爸回來,按喇叭他就走了』其他鄰居聽了害怕,也就不再追究。」
「所以他這幾十年來都在那按喇叭?」我問。
「全年無休。」房東說,「每天固定時間就在那按喇叭,把他父親趕走。」

夜裡,喇叭聲又從窗外響起。
而我沒膽再往外窺視,深怕見了什麼不該見的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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